接觸 艾莉絲.孟若(Alice Munro) 的作品,從《太多幸福》&《出走》開始,恰恰是她第一本和最後一本繁中短篇小說集。讚嘆其中那種散文式小說的筆觸,像是在看故事、又像是在讀某段真實人生。
Alice Munro是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、2009年曼布克國際文學獎得主,小說題材許多都圍繞著「女性」著墨,不同年紀、職業、家境的女孩和女人們。
小說有很多種,可以邊做其他事邊翻頁,內容偏重情節發展的類型;或者像Alice Munro這樣,力道分散在字字句句,專心看才能進入狀況,然後就被營造出的虛虛實實空間吸引。
好像還可以再交代些什麼,又好像已經完整了,如同電影,結局收在什麼位置非常重要,刻意加油添醋未必加分。
寫作何時停筆、停在哪個地方才能保留餘韻,都是很高明的盤算,或許筆法嫻熟的作家早已毋須盤算。
從桃園總圖借了很多本她的系列作品,從書名到封面設計(舊版新版書封並陳我都愛)都是我的菜,是這樣沒讓我錯過這些經典。
《相愛或是相守》&《好女人的心意》剛還書不久,還剩《親愛的人生》、《公開的秘密》兩本待閱。
最近剛拜讀完《愛的進程》,分享一些我覺得敘述很到位的字句。
〈愛的進程〉
對於母親的閒聊和故事,我一直有一種感覺,它們後頭有什麼東西在膨脹,就像一個你沒法看透、找不到盡頭的雲團。有一團鳥雲,或者一劑毒藥,侵入了母親的生活。當我讓母親難過的時候,我也成了它的一部分。
我的弟弟們卻毫無這種煩惱。我從不覺得他們有。我覺得他們就像些開心的野人,無拘無束地亂逛,根本不用明白什麼。當我自己有了兩個兒子,而沒有女兒的時候,我感覺彷彿有什麼事情終於可以從此打住——那些故事,那些悲傷,那些你無法抵禦亦無法解決的古老謎團。
〈苔蘚〉
我覺得我生活中要有變化了。我愛大衛,但我淹沒在這愛中太久了。太久啦。妳懂我的意思嗎?我在底下看著波浪的時候,數了起來:『他愛我,他不愛我。』我經常這麼做。然後我想,嗯,波浪是沒有盡頭的,和雛菊花瓣可不一樣。甚至和我的腳步也不同,如果我開始計算走到街底的步數的話。我想著,波浪永遠、永遠都不會有盡頭。
〈蒙大拿的邁爾斯城〉
我對於離開感到很高興。我喜歡出發。在自己家裡,我好像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。…我想躲起來,投身於我真正的工作,那有點像是在遙遙召回我自個兒的三魂七魄。我活在困頓中,總找不到想要抓住的東西。但旅行時卻是一帆風順。…所有這些時刻,魂魄的碎片都飛回我體內各就各位。基本結構於是成形。這讓我充滿希望,心情愉快。做一個觀望者,正是這件事的關鍵。做一個觀望者,而不是守護者。
我們就這麼開下去,後座上的兩個人信任著我們,因為別無選擇,而我們自己呢,相信著這一點:我們那些事,孩子們一開始必定會注意到、會譴資的那些事,到頭來總歸會得到原諒。我們所有那些冒失、武斷、草率和冷漠—我們所有那些無法避免,或是純屬人為的錯誤。
〈發作〉
他經常格外強調他的友好熱情,讓人感覺全身上下都被他捶打了個遍似的。這種態度讓他在吉爾莫挺吃得開。這裡,人們習慣於不斷重複信誓旦旦的話;事實上,大部分交談都是在不斷重複,類似一種表達善意的迴旋舞,毫無新意可言。只是偶爾,在與人們交談時,他會有點不是滋味,好像有什麼阻礙。他難以確定其性質(是惡意,還是固執?)不過它就像你游泳時河底的巨石一清澈的河水會托著你浮過去的。
〈祈禱之圈〉
他的回答相當出乎她的意料。他的臉色明朗起來,彷彿感覺到能拉他出水的力量。
「要是我足夠聰明,知道該祈禱什麼的話,」他說,「但那樣我也就不用祈禱啦。」
他衝她微笑,說著這個不夠道地的笑話,帶點推心置腹的味道。並非特別做為一種安慰而說,卻暖人心扉——他說的話、說話的神情,甚至僅懂是他又清醒過來這個事實本身—就像你精疲力竭時,一些糊塗的念頭莫名其妙就能溫暖人心、光芒四射。在她還年輕亢奮的時候,也是這樣的。某人,或某個時刻,突然間便會顯得完美而親切,宛如一朵漂浮在霧靄之河上的睡蓮。
〈 白丘〉
接下來的歲月中,她將學會分辨愛情開始和結束時的種種跡象。她不再因為當下的表象會瞬間撕裂而震驚不已。
不過吃驚還是吃驚的,所以在某天、和成年的女兒戴妮斯一道喝酒、聊著這些的時候,她說:「我覺得,最美好的部分總是在開頭。就在開頭的時候。那是唯一純淨的部分。」「甚至是在開頭之前,」她說,「或許就在可能性在你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那個時刻。那或許就是最美好的部分了。」
「那第一次的戀情呢?我說的是第一次婚外情?那是最美好的嗎?」
「在我而言,那是最富激情,也最骯髒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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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看維基百科才知道,Alice Munro已在上個月過世,我初讀她的著作時她還在世。
「2024年5月13日,其於加拿大安大略省家中去世,享年92歲,去世時已至少罹患失智症12年。」
這或許說明了為何近幾年沒有再產出新作,2012年的《Dear Life》就是最後一本。
木馬文化出版的Alice Munro繁體中文譯本作品集供參:
《太多幸福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1》
《親愛的人生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2》
《相愛或是相守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3》
《幸福陰影之舞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4》
《雌性生活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5》
《城堡岩海景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6)》
《愛的進程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7》
《一直想對你說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8》
《年少友人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9》
《妳以為妳是誰?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10》
《木星的衛星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11》
《公開的秘密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12》
《好女人的心意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13》
《出走:諾貝爾獎得主艾莉絲.孟若短篇小說集14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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